从《武汉围城，想起了“范跑跑”》说起

文／俗士

1月24日，除夕那一天，我在凯迪网看到一个帖子 《武汉围城，想起了“范跑跑”》①就点开看了一下。帖子很短，全文引用如下：“武汉围城前跑了近30万人。他们都潜在有带病扩散危害他人的可能。当年的‘范跑跑’的跑，只是未能跑在最后，他的跑却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的风险。今天，十一年后，不见得小康了的人们比范先生更高尚。不知道跑出围城的人们当中是否有当年也曾‘痛批’范先生的“英雄与道德模范？！”

对于十一年前的因范美忠引发的大辩论有些人，尤其是年轻人可能不知道，但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记忆深刻。说实在的，《武汉围城，想起了“范跑跑”》这个帖子连当年争论的焦点都没搞明白。其实，当年批评范美忠的人也基本没有说他不应该跑，更没有人要求他舍己救人。批评他主要是因为他的言论，即那篇让他一跑成名的文章《那一刻地动山摇——5·12 汶川地震亲历记》②所表达的观点，当然也有一些人指责他作为教师没有尽到责任，认为他应该组织和带领学生一起跑，毕竟他们还是未成年人，而且在这之前有过一次轻微地震，当时范美忠还对同学们说不要慌，没事。为了准确我大段引用一下《那一刻地动山摇——5·12 汶川地震亲历记》中的话，如下：

“……刚讲到这里，课桌晃动了一下，学生一楞，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此前经历过几次桌子和床晃动的轻微地震,所以我对地震有一些经验,因此我镇定自若地安抚学生道:“不要慌！地震，没事！……”话还没完，教学楼猛烈地震动起来，甚至发出哗哗的响声（因为教室是在平房的基础上用木头来加盖的一间大自习室），我瞬间反应过来——大地震！然后以猛然向楼梯冲过去，在下楼的时候甚至摔了一跤，这个时候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中国遭到了核袭击？”然后连滚带爬地以最快速度冲到了教学楼旁边的足球场中央！我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到达足球场的人，接着是从旁边的教师楼出来的抱着一个两岁小孩的老外，还有就是从男生宿舍楼下来的一个学生。这时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水平晃动，也许有一米的幅度！这时我只觉世界末日来临，人们常说脚踏实地，但当实地都不稳固的时候，就觉得没有什么是可靠的了！随着这一波地震，足球场东侧的50公分厚的足球墙在几秒钟之内全部彤塌！逐渐地，学生老师都集中到足球场上来了，因为是IB二年级毕业考试期间，有些学生没有上课，有的学生正在寝室里睡觉或者打游戏，因此一些学生穿着拖鞋短裤，光着上身就跑出来了！这时我注意看，上我课的学生还没有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他们陆续来到操场里，我奇怪地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出来？’学生回答说：‘我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看你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等反应过来我们都吓得躲到桌子下面去了！等剧烈地震平息的时候我们才出来！老师，你怎么不把我们带出来才走啊？’‘我从来不是一个勇于献身的人，只关心自己的生命，你们不知道吗？上次半夜火灾的时候我也逃得很快！’话虽如此说，之后我却问自己：‘我为什么不组织学生撤离就跑了？’其实，那一瞬间屋子晃动得如此厉害，我知道自己只是本能反应而已，危机意识很强的我，每次有危险我的反应都比较快，也逃得比较快！不过，瞬间的本能抉择却可能反映了内在的自我与他人生命孰为重的权衡，后来我告诉对我感到一定失望的学生说：‘我是一个追求自由和公正的人，却不是先人后己勇于牺牲自我的人！在这种生死抉择的瞬间，只有为了我的女儿我才可能考虑牺牲自我，其他的人，哪怕是我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会管的。’”

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范美忠跑的时候是非常机敏的，而且在跑的瞬间是经过思考和选择的，即教室里的学生不是他的女儿，所以不值得管。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写那么一篇文章来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跑，面对学生们的问话，他只要说：我吓坏了，不就完了嘛。再说，一次逃生的行为跟追求自由和个公正有什么关系呢？我估计是他还想给自己的学生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愿意在学生们面前认怂。他的这一招还真灵，之后（大概是同年6月）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专门安排了一期节目让他与郭松民进行电视辩论，在那期节目中，郭松民因只是做一些道德指责而缺乏有理论的针对性的批判落了下风，之后他获得了“郭跳跳”的外号，而范美忠更是成了一些人心目中的思想家、敢于讲真话的勇士、追求自由的英雄。——就这样一个“跑跑”，一个“跳跳”，以这样的方式开启了中国全民反道德及去责任化的先河而一发不可收拾。

范美忠不仅不认怂还常出惊人之语，有一次（2010年5月接受经济论坛采访）他说：“中国有八千万人没有资格跟我谈道德。”此言又让他成了反抗体制的斗士；2011年4月23日，汶川地震3周年，他接受《市场星报》采访时大言不惭地说：“十年后我要做中国顶级思想家。”我觉得，一个以逃跑和妄言成名的人却总能得到媒体的青睐也是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媒体这种不顾后果逐丑、逐臭的行径令人齿冷。

在2011年5月，也就是范美忠放言：“十年后我要做中国顶级思想家。”后我写了《范美忠，你就认怂了吧！》③对他东拉西扯掩盖自己贪生和不负责任的行为做了批驳。其实，我在2009年1月曾写过一篇《关于范美忠事件的几个看法》的文章，指出范美忠“先用‘本能的逃跑’赢得人们的同情，并且同时堵住人们的嘴，如果有人批评，就是不尊重他的生命权，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然后，用‘在这种生死抉择的瞬间……’之类的话掩盖其当时的胆小和恐慌，以攻为守。顺便拉来自由主义做护身符，这一招很灵，立马赢得了大量的拥趸者。”

我想只要认真读《那一刻地动山摇》就会产生一个疑问：范美忠的跑究竟是本能还是经过思考和选择的行为？因而不难想到他是在撒谎。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件非常简单的事竟有那么多人看不明白而被别有用心者的忽悠。在此我也效仿鲁迅，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下：大概是他的这些说辞迎合了一些人本就卑劣的心理，即什么样的人就听得懂什么样的语言。

我认为：因范美忠逃跑及其言论引发的大辩论是一次卑劣公然嘲笑高尚、懦夫公然亵渎英雄的严重的道德危机。它造成了以不讲道德为荣，讲道德为耻的恶劣风气——一讲道德或批评不道德的行为就会被扣上“道德家”的帽子，现在“道德家”又演变为“道德婊”这样一个更恶心、污秽的词汇。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孟子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区别于禽兽的地方只有很少一点点，一般的人丢弃了它，君子保存了它。”在我看来，孟子说人异于禽兽的那一点点就是人性，而范美忠的跑及事后引发的舆情实际上是在把丢弃人性的行为合理化和道德化了。于是，不讲道德和反道德成为时尚，“反道德的道德优越感”（秋风语）弥漫于整个互联网，并侵入到现实生活之中成为人们新的价值观。

范美忠事件除了引发了一场道德危机之外，还有一个恶果，那就是，经过范美忠和他的拥趸们的一番努力，自私自利和不负责任这两个标签被牢牢地贴在了自由主义头上。也就是说，范美忠自称热爱自由，但其行为恰恰是抹黑了自由，为了掩盖自己的逃生行为不惜葬送他自称热爱的自由。我们知道中国并没有自由主义传统，国人对自由主义不仅不了解还有很大偏见，比如文革时期自由主义被等同于自由散漫，好不容易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自由主义思想也进入中国启蒙了一些先锋人士，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成果被范美忠及其拥趸们给败坏了。

顺便说一句，在中国自由主义不被受人待见，甚至被厌恶的另一个原因是经济学的拥趸们打着自由主义（古典自由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名号鼓吹为富人说话，煽动歧视穷人，完全无视社会公平。

当时有一个说法，有点阴谋论，认为：范美忠事件引发的大辩论是为了转移大众对地震中倒塌校舍豆腐渣工程问题的关注和质疑。对此，我没有证据也不想误导大家就不说了，我只是根据自己看到的事发表一点看法，即那场大辩论是一次巨大的道德灾难，其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是深远的。这也是我始终不能忘记这一事件的原因。

2020年2月3日

注：①《武汉围城，想起了“范跑跑”》

http://m.kdnet.net/topic-13576793.html

②《那一刻地动山摇—— 5·12汶川地震亲历记》

https://mr.baidu.com/6cqdlry?f=cp&u=74e3002141062097

③《范美忠，你就认怂了吧！》

http://m.kdnet.net/topic-74871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