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俗士

最近几天，在网上有人热议农民卖青苗之事。据说：在一些小麦产区，很多农民把尚未成熟小麦青苗当青贮饲料卖掉。

在我看来，这种看似不合理的行为却有着非常现实的利益诱惑：一亩地里的青麦苗能卖1500元，而等小麦成熟后卖粮食才能收到1000元，这还没算收割时为避免扬尘造成雾霾所支出的洒水费用和收割后自己处理秸秆的费用（以前农民都是焚烧，现在不允许了，要避免烟雾污染环境），总之既费时费力收入还少，如果除去割麦、洒水、处理秸秆的费用，小麦成熟后的收入更少，每亩将远低于1000元。所以，很多农民现在把地里的青麦苗直接卖掉，每亩能收到1500元，不仅每亩收入高出好几百元还省心省事。何乐不为呐！于是，人们就看到了一片片青麦苗被收割的景象……

对于此事，有人指责农民目光短浅，为了多赚点钱，就不顾国家粮食安全。有人则认为粮价太便宜，农民辛苦一年也赚不到什么钱，有机会把自己种的小麦卖出高一点价钱理所应当。

由于去年也发生过农民割青麦的事，我还就此现象写过一篇评论《割青麦、卖黑土及市场逻辑的邪性》①，所以今年再看到这类新闻一点不奇怪，只是觉得今年情况更严重了，是去年“割青麦”的升级。

去年割青麦之事并未让我有太多的担忧。因为当时割青麦的目的是制作工艺品，我觉得量不会太大，且新鲜劲儿很快就会过去，不会对粮食生产造成重大影响。但今年的情况与去年根本不同，可能会对粮食生产造成威胁。因为今年“卖青苗”是为了做青贮饲料，需求量会很大，甚至造成牲畜与人争食的情况。仔细一想，猛然意识到，还真不能说牲畜与人争食，因为青贮饲料最终会转化为肉、蛋、奶等富含蛋白质的食物被我们吃掉。况且，国家每年要进口一亿多吨饲料粮以保障人民对肉、蛋、奶等富含蛋白质的优质食物的需求。

我觉得，无论去年的“割青麦”还是今年的“卖青苗”，我们都很难从道德上指责涉事农民为了利益而浪费粮食。

真不知道该怎样评论这件事，于是就想到索性把本文当作去年的文章补充，继续思考、完善市场逻辑存在的问题。

在《割青麦、卖黑土及市场逻辑的邪恶性》中我说：“市场经济的逻辑（原则）与总是与道德准则相冲突。换句话说，所谓的利益最大化总是激发人们的贪欲从而抛弃道德原则。究其原因是：在经济学奠基时之初，亚当·斯密的理性经济人就是一个去道德化的假设，这就像一颗树苗一开始就栽歪了，随着成长树就会越长越歪，而经济学就是这样越发展越邪性。所以，在今天的社会里，我们经常能看到道德伦理与市场伦理之间激烈碰撞，有德者往往不成功，而成功者往往道德缺失，小人得志的戏码不断上演……”

其实，这是市场逻辑与道德原则之间冲突及其所造成的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困境。我认为，市场自身的内在逻辑悖谬才是造成农民贫困状况的根源。

我在《简说市场逻辑的一个悖谬》②中说：“市场的逻辑就是：越有用（价值）的东西越便宜，甚至免费。比如：人一刻离不开的空气是免费的；水极便宜或不要钱；粮食也是除了空气和水之外最便宜的，而没什么用的金银则很贵，更没用的玉石、宝石、钻石则能卖天价。”并得出结论说：“市场经济的逻辑是反人性的，但从发展和实践看市场经济又有符合人性的因素，甚至远在市场经济这个词诞生之前，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实行的都是市场经济——不一定规范，也没使用市场经济这个概念。因此，市场经济是一种自发秩序，也是其符合人性的因素。但正因为它是自发秩序，所以不可避免的存在悖谬之处。”

我觉得，农民割青麦、卖青苗所反映出的问题正是粮食价格便宜所致，尤其是中国这样人多地少的国家，农民只有可怜的几亩地，仅靠种粮食卖粮食的收入极其有限，是无法致富的，除非像种粮大户那样种上几百亩地，但人多地少，山多地少的格局导致绝大多数农民无法像种粮大户那样有成百上千亩地……而且就算有成百上千亩土地耕种，也很难靠种粮致富。以美国为例让我们看看：美国的农民基本都是拥有两三千英亩（1英美≈6.075亩）土地的农场主，只雇佣几个、十几个工人，采用机械化大规模方式耕种，但他们收入的40％却是源自政府农业补贴③，即便这样美国农民也不富裕。我无法想象要是没有政府的农业补贴，美国农民的生活状况。我一直认为经济学家所说的“小政府”、“看不见的手”、“不受干涉的自由市场”之类的理论以及“自发秩序”就是乌托邦！这一点我在《市场崇拜症与市场乌托邦》④中有过论述。

由于苏联解体，苏式计划经济成为失败的典型和笑料，相反自由市场经济被视为人类经济发展的正道而失去了反思的能力，让市场的缺陷被不断重复、放大硬生生把市场经济、小政府、自发秩序变成一种自负——套用哈耶克的话说，即致命的自负！

2022年5月8日

注：①《割青麦、卖黑土及市场逻辑的邪性》https://m.9kd.com/note/2833604

②【简说市场逻辑的一个悖谬】

https://weibo.com/ttarticle/x/m/show/id/2309404682367787991400?_wb_client_=1

③《美国农民40%收入来自农业补贴，为何美国却反对其他国家发补贴》

https://m.toutiao.com/is/FSgF3ss/

④【市场崇拜症与市场乌托邦】https://zhuanlan.zhihu.com/p/454249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