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俗士

最近发生的暴力事件太多，唐山烧烤店殴打女性、太原6个年轻男女围殴老人、上海4男子当街殴打女性，刚刚看到一个视频《电梯关门太快老人被夹，误以为是孩子按关门键，上前掌掴小姑娘》①……不到一个月一件接一件，也不论男女老少，戾气竟然如此之重，令人唏嘘！不由得要问一句：这个社会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我想从文化和环境两个方面谈点看法。

一、文化

战国时期秦国的商鞅（公孙鞅、卫鞅）写过一本《商君书》向统治者传授统治、驭民之术，其中有一篇《弱民》。其开篇说（译文）：“百姓弱，国家就强，百姓强，国家就弱。所以治理得当的国家要使百姓弱。百姓淳朴就弱，百姓放纵就强。弱就会守法。强就任意而行。守法就会听从役使，任意而行就会不可控制。所以说采取强民政策以去除强民，国家就弱；采用弱民政策以去除强民，国家就强。”

所以，两千多年来中国历代的统治者都不希望老百姓有剽悍、勇敢的品格。老百姓普遍懦弱、温顺、奴性、自私、冷血、麻木不仁……说到这里，可能大家会有疑问，既然这样为什么社会上的戾气这么重呢，两者难道不矛盾吗？我认为，怯懦的品格就更加崇拜权力和暴力——对于怯懦的人来说力量是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而大多数人与权力无缘，能运用的只有暴力，但运用暴力就要衡量对象的强弱，断然不能挑战强者，只敢欺负比他们更弱的人。这就是鲁迅所说的“怯者的愤怒，抽刃向更弱者”，也是今天社会上充斥戾气的原因。并且这种戾气还会“遗传”或说传宗接代。就如鲁迅所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这些孱头们！孩子们在瞪眼中长大了，又向别的孩子们瞪眼，并且想：他们一生都过在愤怒中。因为愤怒只是如此，所以他们要愤怒一生，——而且还要愤怒二世，三世，四世，以至末世。无论爱什么，——饭，异性，国，民族，人类等等，——只有纠缠如毒蛇，执着如怨鬼，二六时中，没有已时者有望。”——《华盖集·杂感》

所以，我们看到在唐山烧烤店殴打女性时，只有那几个女孩子自己反抗歹徒，旁边的看客没有人挺身而出……事后，网上还弥撒着面对歹徒不能反抗、不该激化矛盾之类的犬儒之论，好像暴徒会因你的退让良心发现停止侵害一样，殊不知正是社会上普遍的明哲保身的心态让坏人有恃无恐，敢于横行霸道的。

还有一个现象，越是怂人越残忍，因为他们难得有机会欺凌他人，一旦有机会就会就会宣泄不停直到心满意足或没有力气才会停止……

以前，看到汉娜·阿伦特说她不认同生命至上的理论，当时很不理解，后来看到社会上发生的种种事件才慢慢理解了。原来生命至上就会变成好死不如赖活着，就会为了活命去做任何坏事，而我们的文化里充满着生存“智慧”。我想这也是中国人之民族劣根性的根源，就像鲁迅所说：“中国古来，一向是最注重于生存的，什么‘知命者不立于岩墙之下’咧，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咧，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苟活就是活不下去的初步，所以到后来，他就活不下去了。意图生存，而太卑怯，结果就得死亡。以中国古训中教人苟活的格言如此之多，而中国人偏多死亡，外族偏多侵入，结果适得其反，可见我们蔑弃古训，是刻不容缓的了。这实在是无可奈何，因为我们要生活，而且不是苟活的缘故。中国人虽然想了各种苟活的理想乡，可惜终于没有实现。但我却替他们发见了，你们大概知道的罢，就是北京的第一监狱。这监狱在宣武门外的空地里，不怕邻家的火灾；每日两餐，不虑冻馁；起居有定，不会伤生；构造坚固，不会倒塌；禁卒管着，不会再犯罪；强盗是决不会来抢的。住在里面，何等安全，真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了。但阙少的就有一件事：自由。”——《华盖集·北京通信》

我想，除了自由还有爱、责任、尊严、荣誉、勇气等宝贵的品格，而这些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东西，是人区别于动物的特质。但很遗憾，在我们的文化中这些宝贵品质被苟活价值观淹没了两千多年……

二、环境

我想，环境不仅仅是我们生存的依托，还能深深地影响我们的文化。在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我知道了社交距离这个概念，并开始思考环境与民族品格的关系。因为，社交距离不仅仅指一个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还会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心理反应，所以它也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在我看来，这种心理距离能塑造一个民族的品格和文化特点。比如，局促、狭小的生存空间和社交距离会让人产生一种压迫感和紧张感，因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会以相互提防为主，中国俗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这种紧张关系的真实写照。

所以社交距离狭小的社会，人会形成细腻、敏感、多疑、小器、自私、谨小慎微、精打细算、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冷漠、怯懦、焦虑、残忍、重利轻义的性格。相反在辽阔、空旷的环境中，由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宽松，人的恐惧感主要来自恶劣的自然环境和野兽的侵扰，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所以人就会形成勇敢、刚毅、剽悍、粗犷、豪爽、热情、大方、温和、不拘小节、重义轻利的品格。

除此之外，狭小、局促的空间意味着人多资源少，于是人们为了生存就会拼命争夺公共资源，会想尽办法去攀附强者（有权有势），同时踩踏弱者并把他们踢出圈外——恐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底层人专门为难底层人的现象之根源。我想，这也是人口众多以及城市化的副作用吧！所以我极其鄙视，不顾中国拥有14亿人口，到处人挤人的现实，叫嚣鼓励生育，甚至处罚不生者的人口观。

2022年7月1日，7月2日略修改。

注：①【电梯关门太快老人被夹，误以为是孩子按关门键，上前掌掴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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