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俗士


5月18日，一篇《中国奶协：已停止收储口粮小麦作青贮饲料》①的报道说：“针对近日网上流传的‘割青麦作饲料’短视频，中国奶业协会副秘书长陈绍祜17日表示，在黄淮海地区的少数奶牛养殖场有用小麦作青贮饲料的现象，其中大多数是养殖场在配套饲草料地上轮作倒茬种小麦，也有个别养殖场就地就近收储了一些小麦，但不是大规模的、面积很小，黄淮海地区大型奶牛场青贮饲料缺口并不大，通过调剂调配可以解决。”这让我们对沸沸扬扬的“卖青苗”之事背后的真实原因有了了解，我想一些“阴谋论”大概也随之破产了……

不过我还是想就此事件所反映出的大众的观念，如市场、道德、责任等问题谈谈自己的看法。

在这场舆情中有一个说法是：不要挥舞国家粮食安全的道德大棒指责想多赚点钱的贫苦农民。这让我想到十年前，学者秋风所说的“反道德的道德优越感”，记得那时社会上也流行一种反道德的风气，那些反道德的人一个个觉得真理在握指责别人是道德家。

不管奶协还是之前央视农业记者的调研②都把“卖青苗”之事的推给奶牛养殖户和青贮饲料经营户……看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农民辛苦和贫困也令人同情，但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市场逻辑下的观点，恰恰是我们需要警惕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觉得有人正借“卖青苗”引发社会广泛关注这个机会混淆视听。比如在今日头条一篇文章《揭秘“割青麦苗”》③的文章中的第二个视频中的那位女士，她就略带气愤地指责道，由于禁止“卖青麦”让她们专门为青贮饲料种植的小麦青苗烂在地里，人没吃到牛也没吃到……而其后有跟帖说：“我们不仅卖麦苗，我们还准备卖秧苗给养草鱼的企业。什么赚钱我们卖什么，这是市场经济！”

还有一个种粮大户（他说还有200亩麦苗要“卖青贮”，我断定他是种粮大户而不是普通农民）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指责网友对“割青麦”的批评，还以挑衅的口气说要继续“卖青麦”让网友来抓他，云云④。对于这个种粮大户的说法我会在后面批驳。

我觉得他们之所以这么理直气壮也是自以为握有市场经济这一法宝……然而符合市场经济真的就理所应当不容置疑了吗？我认为不是。

去年我在《割青麦、卖黑土及市场逻辑的邪恶性》⑤中说：“市场经济的逻辑（原则）与总是与道德准则相冲突。换句话说，所谓的利益最大化总是激发人们的贪欲从而抛弃道德原则。究其原因是：在经济学奠基时之初，亚当·斯密的理性经济人就是一个去道德化的假设，这就像一颗树苗一开始就栽歪了，随着成长树就会越长越歪，而经济学就是这样越发展越邪性。所以，在今天的社会里，我们经常能看到道德伦理与市场伦理之间激烈碰撞，有德者往往不成功，而成功者往往道德缺失，小人得志的戏码不断上演……”所以，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强调市场经济必然导致去道德化。

其实，以市场之名做恶事或错误决策是很常见的，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罢了。举一个对我们社会产生巨大影响的例子，也许大家会恍然大悟。这个事就是让普通百姓怨恨不已，被越炒越高的房价。再举一个十年前的例子，当时著名经济学家茅于轼就是以市场经济之名反对国家设立18亿亩耕地红线的。在他看来，市场是万能的，中国粮食不够吃可以从国际市场购买，没有必要设立耕地红线，把宝贵的土地资源用于种粮食不合算，收益远远低于开发房地产……

当年他及其拥趸们那么信誓旦旦、不容置疑……全被今天的现实——芯片卡脖子、粮食安全等打脸。至于高房价、空置房造成的恶果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我觉得，茅于轼的余毒很深，而土地非粮化就是典型。前段时间我在头条上看到一则报道《10年耕地面积锐减40%：“天府粮仓”究竟怎么了？》⑥中说：“‘现在地方政府鼓励花木老板腾退“林地”还耕，响应者不多。’一位花木业主说，一边是每亩3000元腾退补贴，一边是亩产值远超3000元的花木，‘换你会怎么选？’”

这种观点也非常普遍，似乎大家都觉得逐利理所应当，没人把“18亿亩耕地红线”当回事；为了利益，可以堂而皇之地“卖青苗”，可以把海里的鱼捕光——中国90％的近海已经无鱼可捕，舟山渔场已经死海化；为了利益可以把耕地变成“鬼城”；为了利益可以逼年轻人“拿命换钱”；为了利益可以掏空购房者的“六个钱包”并让他们成为房奴，榨取他们今后几十年的劳动报酬……

从“卖青苗”、“割青麦”这件事引发的网友热议和种粮大户信誓旦旦的说辞中，我感到了一种以市场之名去责任化的气氛，仿佛看到了十年前范美忠事件的影子，那时是以自由之名去道德化和去责任化，现在大家都在谈市场谈利益，没人谈农民种粮的责任，尤其是那个种粮大户。大家可能不知道，国家对种粮大户，尤其是超过100亩的大户各种补贴加在一起每亩有几百元的补贴的。我想问一句：他们一边享受种粮补贴，一边为了利益毁麦破坏国家粮食安全还猖狂地指责批评者的勇气是哪里来的？我觉得他就像无赖、滚刀肉。这种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责任。

    前两天我看到温铁军（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在上个月的一篇文章《每年几百亿的粮食补贴，却无法到达真农民手中》⑦说：“他们两头吃‘租金’。一边是承租耕地的‘种地真农民’的租金，另一边是幻化成‘地租’的补贴。持有土地使用证的群体，身份看似农民，实则变成了‘吃租的地主’。而直接从事农业生产的租地‘真农民’，由于不是在自己土地上耕种，因此就不对土地上的生产物安全负责。”

   我认为，这些年最值得反思和批判的思潮就是以自由之名，以市场之名去道德化和去责任化。


2022年5月22日



注：①《中国奶协：已停止收储口粮小麦作青贮饲料》https://m.toutiao.com/is/F9TkoA1/?=

   ②《央视记者调查：提前收割未成熟小麦到底为何？》
     https://m.guancha.cn/politics/2022_05_13_639569.shtml

   ③《揭秘“割青麦苗”之谜》https://m.toutiao.com/is/Fmeaq4W/?=

   ④《农民卖青储，怒怼网络喷子》
      https://mp.weixin.qq.com/s/39kOxZYdnuYymbRJ8ulHJw

   ⑤《割青麦、卖黑土及市场逻辑的邪性》https://m.9kd.com/note/2833604

   ⑥《10年耕地面积锐减40%：“天府粮仓”究竟怎么了？》
      https://m.toutiao.com/is/FPD3KQx/?=

⑦【温铁军教授：每年几百亿的粮食补贴，却无法到达真农民手中】
      https://xw.qq.com/amphtml/20220429A07ZRN00